又是风雨如晦的日子,我撑着伞从车站出来。 古城已经五年没来了,我望望四周没有什么特别变化,就紧紧衣领,哈口气。好冷啊,古城的冬天真的是好冷啊!我慢慢地沿着春秋街向古城大学踱去,这条街实在太熟了,在古大读了七年书,不知走了多少趟了。 忽然间,一阵悠扬的风琴声和着美丽的赞美诗主祷歌声在烟雨中飘进我的耳畔。我站住了,慢慢转过身,望着街对面的那座熟悉的老教堂,我的眼睛湿润了。是啊,又快圣诞节了,她好吗?转眼十年了,十年相隔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恍惚中她从街边走来,眼睛湿湿的,嘴角却微笑着,轻轻拢着我说:“保重”。我捂了一下眼鼻,拭去泪水,那埋在记忆最深处的牵挂想念,一下涌上心头。 那是大三的时候,六月,我们几个同学约好去北京玩,临时加进了小虞的姐姐虞雨,她大我们三岁,在古城工行工作,大家都叫她小雨。那天我在宿舍整理东西,听见他们来,只挥手打个招呼。理完东西一转身,就看到她站在窗户边遥望外边,夕阳落晖轻轻撒在她脸上,白润的脸上印着红,她的侧面轮廓很美,象枚雕塑。微风吹起她的裙带,轻卷飘扬,直欲破风而去。我一怔,手上的车票掉下来了。她太象一个我熟悉的人了!可是谁呢,我一时想不起来。没人注意到我的失态,我们一起去吃饭。小雨落落大方,温文尔雅,我却若有所思,一直看着她走神,平常的谈笑风生不知到那去了,竟有些失态,被罚了好几杯酒,幸好他们都没发现我注意她。 那晚我又作梦了,梦中经常出现和我一起在唐宋赏花吟诗,在盛清的苏杭携手共游的女孩,那模模糊糊的脸庞竟渐渐清晰起来,是小雨!我惊醒了,一下坐起来,心怦怦的跳。天啊,小雨竟是梦中潜意识里等了很久的她! 我见了她一次,我爱上她了! 其时我22岁,平常很稳重理智,我马上告诉自己,她年纪比我大好几年,对她一无所知,自己还有好几年的学业,不可以啊!我慢慢躺下,那晚辗转反侧,朦胧中又是她的影子! 北京之行我好辛苦,我告诫自己小心,却不自觉的想她和见她,总是不知不觉的靠近她。她的一举一动,只言片语,都烙在我心。她爱吃柚子,她爱香山枫叶,她不吃羊肉,她爱张爱玲,她爱糖醋小排,她爱……。在长城,我偶尔拉她的手爬山,竟开心大半天。回到旅店,我避开旁人,在洗手间冷水冲脸,对镜子说:“叶漫天,你完了!” 爱恋让人痴狂,我竟去学车,因为她曾经说过要去古山玩;我每月进出她的银行数十次,几百块钱颠来倒去只为见她!她是基督徒,那么我也是了,每个礼拜她总能在教堂“巧遇”我…… 那段日子既辛酸又甜蜜,只要见她,不管一切! 我永不会忘那晚,她第一次约我出来,却对我说她要出国和未婚夫结婚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听见后竟号滔大哭,我不顾一切,大叫:“那我,那我怎么办?”她眼睛湿湿的,嘴角却微笑着,轻轻拢着我说:“保重”。我想她其实早知道我的心意了。我泪眼朦胧望着她走,扑上去搂住她的后腰,哽着说:“保重!保重!保重!”她背对着我,沉默了很久才走! 一晃十年了,我还清清记的当时的伤心,刻骨的伤心!我终于体会到“黄檗向春生,苦心随日长”的意会,古人以极苦的黄檗比喻思念,我以为根本比不了万一。我驱车到海边,向巨浪高喊,直至哑嗓,却不能搬去我心头憋着的大石丝毫。我大病一场,胃出血。 我现在还好,她在欧洲好吗?我永远不会忘记她,我永远记得那种相思,我想她!我梦里还是有她。 雨更大了,我轻轻摸抚一下脖上的项链,上面有个小小的精巧的十字架,是她后来寄给我的。她当年最喜欢小而别致的东西,我不禁又一阵心酸。 我希望她偶尔会想到,在1992年下半年的古城,有个傻瓜是那么的深爱过她!